关于项目
发布人:Jing18.12.13
18.12.13
翻译文字量:2171字
翻译截止日期:2018年12月27日
翻译费用:300-500元/千字
译者要求:
中外双语俱佳,有文学作品翻译经验者优先;
母语译者优先。
注:申请时请将翻译文字及以往作品发送至[email protected],邮件标题格式“作品翻译+项目名称”,联系人:徐冬皓,电话:010-82300038。
狗在前面慢慢走。它走的是老乡邮员曾经走的速度。以往跑邮,高大而健壮的黄狗颈上系着一根皮带。上岭的时分,主人一手抓着皮带的另一头,狗便用劲地帮主人一把。今天出发的时候,狗依惯例伏在老人脚旁,等待着系好皮带。老人却拍拍它的脑袋,酸楚地、动情地说:“今天,不用了,走吧。”狗昂起头看定主人,它不相信。当看到邮包确实已经移到了另外一个肩膀上,才慢慢爬了起来。它跟随主人九年,以往出发,主人总和它喃喃地“聊”着。今天呢,没有!是因那年轻人的缘故吗?也许是。狗恶意地看了新来的陌生汉子一眼。
儿子嫌狗走得慢,便用膝盖在狗屁股上顶了一下。父亲说:“不要贪快哩,路要均匀走。远着哩。暴食无好味,暴走无久力哩。”
狗越过陌生汉子的胯裆,看看老人的眼色。它没看出要加速的示意。它不理睬年轻人的焦虑,它依旧平衡着它的速度。
老人从狗的步子里,知道速度和往常一样。但是,他发觉自己的双腿已经不适应这种步子了,他不理解,两肩空空,光身走路竟会这样。倘若没人来接班,倘若今天还是自己挑担送邮,倘若支局长不催着自己退休,那会是个什么样子呢?是不是因为有了寄托,思想上放落了一身枷,病痛抬头了,人就变娇了呢?是的,一定是。唉,人呵人,是这么个样子。
儿子从父亲的呼吸里听出了什么。他站住双脚,稳稳地用双手扶着扁担换换肩。他看着父亲,眼睛在皱起的眉毛底下流露出不安。在父亲那风干了的橘皮样的脸庞上浸出豆大滴汗珠,脸色呢,极不好看。
他对父亲说:“爸,你累了。”
父亲用袖子揩去汗珠子:“走热的。”
“爸,你不行,你走不动了。转身回去吧。”
“没什么。年纪不饶人哩。”
“你回去吧,放心,我晓得走的。俗话说,路在嘴巴上。”
父亲脸色一沉,快生气了。
于是,这才继续着行程。
这时太阳已经把山的顶尖染成一片金色,而山脚却被云遮雾盖了。好像这山浮在水里,风吹雾动,这没着落的山也跟着浮游。“难怪神仙要住在山上呢!老人每每目睹这样的美景,他便想起传说中的神话。他的神情特别专注,说不定,哪个山坳拐弯处会飘过来一朵五彩祥云,上面站着观音圣母或是托塔李天王呢。这空空山野、漫漫行程,是一个任那万千思绪神游的天地;这空幽而飘渺的云中岛屿,确实能勾起身临其境的人恍惚而神奇的联想。
啊,人哩,毕竟是幻觉最丰富、最有感受力的。老乡邮员靠着它,战胜寂寞,驱散疲劳。现在,他又回到了过去,他又陷入痴想,一个人兀自笑了,觉得身子腿脚轻松了许多,甚至,想吹几句口哨儿。
可是,老人那憨实的独生子却早已经游离于那迷人的景色。
那脚步,沉重得多了。
“汪、汪、汪。”
狗站在金色的峰峦上、站在那块最高的岩石上,朝山那边高声叫着。那声音在山谷间碰撞,成了这天地里最动听、最富有生气的乐句。想不到,这沉默的、温驯的狗竟有这么响亮的嗓门。双耳耸起、昂首翘尾,竟有这么威武、神气。父亲说:它在“告诉”山下里的人,说什么人来了。将有什么山外边的消息和信件带给他们。
对于盼望,任谁都可能觉得,每一分都是漫长的。狗在预告,在减短这讨厌漫长的时间。
在山顶,在金色的、温柔的阳光里,父亲、儿子和狗打住了。这儿有一块歇脚的宽大的青石板。父亲指着山的那面,告诉儿子这叫什么地方,有多少大队、生产队,需要分门别类发放的报纸书刊的类别和数目。这笔细细的流水账,好像刻在他那有着花白头发保护层的大脑里。
在谈完业务以后,父亲特别叮嘱儿子:“倘若桂花树屋的葛荣荣有信,那就要不惜脚力,弯三里路给送去。他和大队秘书关系不好,秘书不给他转信。”
“哪个桂花树屋?”
“你看。”父亲用手带着儿子的眼睛在山下的冲里、垄里、屋场间穿梭。
“木公坡的王五是个瞎子。他有个崽在外面工作,倘若来了汇票,你就代领了,要亲手交给王五。他那在家的细崽不正路,以前曾被他瞒过一回汇款。你记住了?”
“记住了。”
“螺形湾这两年养了兔。去送信时,要喊住狗,莫做野兽子咬,狗还没习惯……”
还有许多。站在山顶、山坎,俯瞰着纵横交错的山冲、塅落,父亲让儿子靠在他身边详尽地讲解着他的业务、经验、他曾经注意过的事情和有必要引起注意的事项。每说一宗,他要问儿子一句:“记得不?”看儿子认真地点过头,他才接着说。他甚至背出了马上就要通过的几个大队的干部、党员、民办教师、重要人物、经常性服务户的人名单。儿子是否都点过头?都记得牢?老人已不大追究了。他觉得:一些话,应该说。应该让儿子知道。他不是来顶父亲的班吗?父亲知道的,接班的怎么可以不知道呢?
儿子很像父亲。笑模样、语气、利索干净的手势、有条有理的工作,都像。父亲高兴,乡亲们更高兴。于是,大队干部马上带头鼓掌欢迎。人们自然问起老乡邮员的去路,老人没说退休的事,他撒谎说:将来也是跑这一带,和儿子轮流跑。说这话时,他觉得眼圈那儿一热,他赶紧掏出手帕擦擦鼻子借以掩饰。啊呀,这个谎,可是一个心酸的谎啊。
邮包掏空了一些,但很快又塞满了。有要寄包裹的、要发信的、汇款的,都准备好放在学校民办教师那里。这是父亲的规矩。邮递员也是邮收员呢。八十多斤的邮包,挑回去,只怕是有增无减哩。
其实,只隔三天没来,父亲就像隔了半年似的,没完没了地打听山里的情况:牛啦,猪啦,结亲嫁女啦,鸡毛蒜皮,面面俱到。
容不得父亲再婆婆妈妈,年轻汉子和狗已经沿着乡间的阡陌、傍溪小道,打前头上路了。
夜快降临的时分,黄狗“倏”地跑过山坳,“汪汪”地一阵吠。然后兴奋地摇着尾巴跑转回来。儿子猜想:葛藤坪到了。